海子：为情所困一事无成走上不归路，俞敏洪听闻噩耗哭了整整一天

1989年3月26日，星期日。海子在山海关闲逛了一上午，中午时分，他沿着铁道朝龙家营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把衣兜里两只橘子吃了。下午，他从墙壁上撕了一块纸片，用铅笔使劲地字迹工整清楚地写下了遗言。

我叫查海生，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的教师，我的自杀与任何人没有关系，我以前的遗书全部作废，我的诗稿仍请交给《十月》的骆一禾。

17点30分，天色微暗，当1205次火车开过身边时，海子钻到火车车轮下面。钻车的刹那间，他戴的眼镜毫无破损。他死得异常从容，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听闻噩耗，好友俞敏洪哭了整整一天。

1964年3月24日中午，艳阳高照，查海生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千古绝唱《孔雀东南飞》的主人公焦仲卿刘兰芝这对苦命鸳鸯，便埋葬在怀宁县小市镇，至今犹存遗迹，供后人凭吊。查海生出生这一天，据说是普贤菩萨转世日。

1964年是龙年，龙生活在海里，查海生五行缺水，父母便给他取名海生。海子的诗里有42处涉及龙字。无独有偶，贾平凹和王小波也属龙（两人都生于1952年），贾平凹也写过很多关于属龙的文章。

曹操说，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可比世之英雄。《易经》说，龙有六境：潜龙勿用，见龙在田，惕龙乾乾，跃龙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其实说的一个意思，便是作为一条龙，要懂得审时，趁时。机会来了冲天而起，机会没来潜于深渊。即使自己是条龙，也得盘着。

童年的生活是快乐的。查海生和其他小伙伴一样，在麦田里自由自在地玩耍，爬墙，上树，光着屁股偷吃别人地里的茭白。他长着一张漂亮的圆脸，皮肤光洁。他和小伙伴们一起打水仗，割草，钓鱼，一起吃玉米糊，番薯，稀饭。

1969年9月，查海生读小学，时年五岁。十岁，查海生读初中，开始了住校生活（其实这很正常，我就是11岁住校的，小学五年级）。关于住校生活，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得相当真实，大多数人都是那么过来的。只不过路遥是北方人，吃窝头咸菜，查海生是南方人，吃米饭咸菜。

1979年9月，查海生以安庆市文科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时年15岁。父母非常高兴，杀了二百多斤的老母猪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庆贺仪式。老母猪是用来下崽卖钱的，不是用来杀了吃肉的，而且母猪肉也不好吃。当年暑假，村里播放露天电影《铁道游击队》，查海生看到银幕里的火车，高兴地大喊大叫，过几天我也要坐火车了。

火车在当时村里人眼中可是新鲜事物，贾樟柯电影《站台》，讲的便是一群彷徨的年轻人渴望坐火车去远方见识广阔世界而不得只能在站台上惆怅张望的无奈和失落。

次年，俞敏洪成功考入北京大学西语系。后来有人拍了一部关于他的电影《三个合伙人》，其中有他在高考期间没钱上学母亲找来亲戚街坊借钱的场景。查海生考上大学后，母亲东挪西借凑了三十块钱给他带在身上，目送他离开村庄，奔向远方。前一年，刘震云以河南省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

​​​北大的学校生活是我这种学渣不敢想象的。前两年我去北京，专门进北大朝圣，排了大概一个小时的队，终于进去感受了一下，最大的体会就是学子们穿着朴素，学习氛围非常浓郁。查海生同样有此感触，他给父母写信道：北大是所名不虚传的学校，我在这里生活、学习得很愉快。他喜欢抢同学们军帽戴，戴上军帽就像《闪闪的红星》里面的潘冬子，于是同学们便给他起了冬子的绰号。

查海生每天除了学习，就是泡图书馆。当时的北大学子几乎人人都在写诗，几乎人人都有诗人气质，随手扔个馒头，就能砸死一个诗人。在这种氛围下，查海生当然也在学习写诗。鲁迅曾经说过，天才当然可贵，但是培养天才的土壤必不可少。如果放到现在某些末流学校，学生们日常生活便是打游戏追星谈恋爱，逃课成为常态，泡图书馆被视为异类，那么想成为一个诗人或者作家估计也是很难的。

1982年，也就是查海生大学三年级下学期的一天，在同学的引领下，查海生认识了中国语言文学系的骆一禾。骆一禾幼承家学，口才非常好，语调平缓，面带微笑，知识渊博，极具亲和力。在骆一禾影响下，查海生阅读了大量古代诗歌，包括但不限于《诗经》《楚辞》等等。后来他说，《诗经》和《楚辞》像两条大河哺育了我。

大四时候，查海生喜欢上了哲学。苏格拉底，柏拉图，黑格尔，尼采，萨特，康德，叔本华，都是他嘴里的常客。同年春天，他认识了在英文系读大二的西川。西川被查海生的博学折服，产生了盲目的敬佩之情。查海生经常去找西川探讨诗歌，认识了同样喜欢写诗的俞敏洪。俞敏洪写了六百多首诗，但是没有发表过一首。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新东方教育集团董事长的俞敏洪回忆自己为啥没有成为诗人：（我）有丰富的情感，却没有优美的文笔。我感到非常庆幸，因为我发现真正成为诗人的人后来都出事了。

虽然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大学生都有诗人气质，但是很多人也只是在学校里有诗人气质，比如俞敏洪。一旦出了社会，遭受社会毒打，这种气质便会消失殆尽。但是查海生的诗人气质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文学就如一个黑洞，把他吸了进去。

1983年7月，查海生大学毕业，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新校区工作。同期分配的，还有后来声名赫赫的战地记者唐师曾。海子第一次拿到工资，就给家里寄了六十块，引起村里不小的轰动。他俩在学校里，一个整天摆弄照相机，一个整天趴在桌子上画画。

查海生非常喜欢绘画艺术，最喜欢的绘画流派是后印象主义，最喜欢的画家就是梵高。他的卧室里贴着一张梵高油画《阿尔疗养院庭院》的印刷品。梵高喜欢太阳，查海生也喜欢太阳，梵高画了很多太阳，查海生也写过很多太阳，他还画了很多由线点构图的象形画，新版《海子诗全集》收录了他的很多画作。

所谓后印象主义，大意是说，创作不仅仅是模仿客观世界，而应该更多的表现创作者对客观事物的主观感受。梵高的画一个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强烈的表现了自己的个性，所有的画都是他的自画像。查海生是梵高铁粉，他的后印象主义色彩非常浓郁。

查海生说，（现代）诗只有两种：纯诗和真诗，还有一些诗意状态。他的创作摆脱了格律的藩篱，进入自由创作状态，像风在无边的原野上畅快地吹。

​​​1984年夏天，中国政法大学给查海生在昌平区分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公房，只供居住）。他一个星期只需要去学校一两次，其余时间自由分配。诗友们经常过来找他，一起吃饭聊天。查海生豪情万丈，创作欲望非常强烈，我要写一万行的长诗，把中国神话都写进去。

冬天，查老师邂逅了自己的爱情。姑娘姓武，来自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查老师朗诵完自己的诗回到了座位上，旁边一位女学生主动跟他聊起天来。两人谈得很融洽，爱情不约而至。（她）像神祗一样走来，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

小武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耳濡目染之下，小武的文学修养很高。而且小武家境优裕。众所周知，古往今来，这种不门当户对的爱情都是阻力重重，终成眷属的概率非常小。

这场爱情对查海生最大的影响就是，小武给他日后的恋爱对象定了一个标准，使他不能屈就低于小武文学修养和家庭条件的女性。风吹起你的秀发，像一张棕色的小网，撒满我的面颊，我一生都不想挣脱。当然了，这种不对等的爱情也最能激起一个文艺青年的创作欲望。

我也谈过这么一场爱情，说说我的理解。我认识前女友时候，是个吃烤串喝啤酒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浮浪之徒，没有目标理想，宛若行尸走肉。认识她之后，我也很忧虑，毕竟自己几斤几两还能拎得清。我说，你找我为啥啊，咱俩差距这么大，不在一个线上啊。她问，声音宛若纯银的风铃，飘在九天之上，你会啥啊。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字，别的没了。她说，那你当个作家吧。等你出了书，我就嫁给你。于是我摒绝世事，潜心写作，不仅不参加任何吃吃喝喝，便是亲朋好友的婚丧嫁娶，也一并谢绝。历时五年，终于出了几本书，成了一名所谓作家。在我出书前一年，我们分手了。

她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宛若流星，又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后来我想，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吧。她经常说，我上辈子欠你的，今生来还。但是欠的也不多，不必用一生偿还。

我与查老师的不同在于，我对写作没那么爱好。能写就写，不能写拉倒。我们分手后，我认识了不同的人，也就融入了不同的生活，也就不那么喜欢写书了。其实出上几本书，也就那么回事。

就在此时，查海生笔名海子诞生了。海子是蒙古语对湖泊的称呼。呼和浩特附近有很多海，其实都是湖，比如哈素海，岱海等等。

海子爱得如醉如痴，一封情书能写两万字以上。我当初跟前女友谈恋爱，就喜欢用文言文写情书，翻遍诗经楚辞唐诗宋词，把能用的好词全用上，她有的词看不懂，我跟她解释，她就哈哈大笑，发出纯银的声响。

美好爱情总是短暂的。人生于世，宛若明月，总是缺的时候多，圆的时候少。所以苏东坡才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两人的爱情传到小武父母那里，毫无疑问引起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个一穷二白的诗人除了会写诗，不会有什么前途。小武听了父母的话，跟海子拉开了距离。

面对小武父母的压力，海子无能为力。毕竟现实在这儿摆着，除非他有能力证明自己可以让小武过上小武父母希望过上的生活。搞不定小武父母，海子只能祈求小武多给他一点爱，我请求，雨，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你要忍痛带走我。小武当然也给了他所有的爱，我们是装满热气的两只小瓶，被菩萨放在一起。

海子总是在晚上搞创作，直到深夜甚至凌晨，这点跟路遥相似。只不过路遥是早晨从中午开始，海子却通常睡到下午才起来，出门买点菜，用煤油炉做饭。他的诗现在看起来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其实初稿写了成稿的好几倍。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就在屋里来回踱步构思，惹得楼下食堂工作的青年找上楼拼命擂门，吓得他躲在屋里不敢出声。

1985年秋天开学，小武哭着跟海子说，其母不同意他们谈恋爱，希望自己有更好的归宿。海子闻言沉默，（现在有个词叫男默女泪，用在此时真是再恰当不过，可见所有的语言都来自于生活）。我知道自己颂扬情侣的诗歌没有了用场。

文人搞的是精神世界，其实跟神鬼是一样的。圣人云，敬鬼神而远之，就是要人们贴近现实烟火，多接地气，不要整花里胡哨没用玩意儿。用鲁迅话说，便是可尊崇而不可效仿。除非这些神鬼能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有不计其数的信徒献上供品（比如某些大明星，有无数粉丝供奉，赚得盆满钵满）。神鬼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是神鬼的老婆孩子都是肉体凡胎，不吃不行。比如路遥为了搞创作，可以一天只吃两个馒头一袋榨菜，可是老婆孩子得吃肉吃菜啊。

所以小武对海子只能尊崇，不能亲近。就如我的前女友经常说崇拜我，我是她见过的最特别最纯粹的人，但是要跟别人结婚过日子一样。精神和物质，本来就是两回事，不可合而为一。失去爱情，当然很痛苦。得不到你，我用河水做成的妻子，得不到你，我的有弱点的妇女。

因为得不到，所以恋人已经不是女神，而从神坛跌落，成为一个有弱点的妇女（不是少女）了。

​​​当时流行练气功，海子也是狂热的气功爱好者，1985年寒假，海子回家过年，盘腿坐在床上，给弟弟表演发功，时隔多年，弟弟依旧记得，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灼热感。他给弟弟看他写的诗，弟弟说，你不如写武侠小说，能赚钱。海子温和地笑笑说，写武侠很简单，只要懂历史，有点文采，任何人都能写。梁羽生懂些武功套路，古龙不讲这些，一招毙命。（金庸不配有姓名？）

比海子小7岁，同样自称诗人的冯唐，读大学时就靠写冒名武侠小说赚钱给女朋友买裙子穿。

海子自诩太阳。太阳就是我，一个好动宇宙的劳作者，一个诗人和注定失败的战士。上文说过，他崇拜尼采（王国维和鲁迅都是尼采铁粉。王国维投湖身亡，跟受了尼采影响关系很大。鲁迅后期虽然部分脱离了尼采影响，但是也被誉为中国的尼采，学界对他的定位是托尼思想，魏晋文章。幸运的是鲁迅对尼采进行了部分剥离，曾说，尼采自诩太阳，可是尼采疯了。）和梵高，尼采和梵高都得了非常严重的精神病，尼采在精神错乱中病逝，梵高在精神错乱中开枪自杀了。

海子寂寞而孤独。他的房子后面有一片小树林，他经常在黄昏时分徘徊其中，看着对对飞鸟从头上掠过。他说，孤独是一只鱼筐，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孤独不可言说。

根据我有限的人生经验来看，解决失恋痛苦的唯一方法，便是赶紧开展下一段爱情，海子也不例外。跟小武分手后，海子很快认识了一个女孩，这个女孩非常爱他，经常来到他的小屋，给他洗衣做饭。半年以后，海子提出分手，理由是这个女孩老着急结婚。后来他的朋友说，这个女孩从一般角度来理解，作为一个媳妇的话，是不错的，当年认识她的人都有同感。海子时年23岁，也到了结婚年龄，至于为啥不结婚，我觉得还是这个女孩没有达到他的择偶标准。

跟这个女孩分手后，海子又认识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跟他是笔友，相当于现在的网恋。她在四川一个小县城当会计，每天上班，拨拨算盘，登记数据，空闲拿出一本书，看一会儿便神思恍惚，愣神发呆。性格孤僻偏执，喜欢写诗但水平不高。顾长卫导演过一部电影《立春》，里面蒋雯丽扮演的王老师，便跟这位女会计很像。简言之，这是一位长得普通自命清高的文艺女青年。

海子到达该县时，天上正在下雨，时间已是黄昏，此女扎着头巾，打着雨伞，他们沉默地走过狭窄的街道，来到此女的居所。海子对此女一见钟情，你是一个仙女，住在庄园深处。你寒冷的火焰，你雨衣中裸体少女依然新鲜。

依然新鲜。

​​​1988年秋天，海子逐渐出现了幻觉，幻听，他的诗里也出现了幻象。有人说，这是常年练气功导致的（走火入魔），有人说，这是常年孤独思考导致的（潜意识显像）。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精神病症状，得治。此时海子的生活状态非常糟糕，经常酗酒，还跟人打架，一个打几个，把命豁出去打，眼镜被对方一拳头打碎，血流满面。他感到的并非疼痛，而是快感。他不修边幅，须发绕脸一周。

1989年1月7日，初恋女友给他写信，说她要去美国。天降大雪，海子站在院子里，刺骨的寒意浸入身体，他感到无限惆怅。1月13日，他写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首诗有很多解读，可以确定的因素如下。大海指太平洋，小武去了大洋彼岸，海子只能面朝大海。我有一所房子在大海此岸，与彼岸的小武隔海相望。我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获得尘世幸福。

如前所述，这是一首幻象诗。现实中小武离他而去，但在海子幻象中，他和小武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虽然海子现在被封神，成为诗坛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并不被主流诗学界认可，他不止一次跟朋友抱怨：北京的诗歌圈子很严，简直进不去。事实上不仅北京诗歌圈子进不去，四川诗歌圈子他也进不去。这点跟王小波何其相似。王小波经常说，听说有个作家圈，不知道在哪里。直到现在，王小波已经封神，仍然不被主流作家圈认可。可能这就是天才的宿命吧。

1989年3月16日，海子最后一次见到小武。小武神情冷漠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深圳结婚了，往事不必再提。海子回家后，忽然昏迷倒地。3月17日，海子和一位不怎么熟的同事喝酒，说了很多他和小武的过往，醒后大为懊悔，他觉得这是对前女友最大的伤害，真想一死了之。3月24日，他在半夜里大喊，我活着没意义了。人们闻声敲开房门，他一脸憔悴地说，不好意思，刚才做了个噩梦。

3月25日，海子带了几本书，锁好门，穿着白衬衫，蓝裤子，挎着一个军用书包，穿着整齐地离开了学校，路上熟人见到他，还开玩笑说是不是要相亲去。

海子去世后，北京政法大学的处理意见是：精神分裂症，补助五百元。

尘埃落定。

我觉得海子之所以自杀，主要原因是挫败感。他在工作中找不到成就感，他的爱情屡屡失败，他引以为傲的诗歌创作不被认可，他也不能给自己的原生家庭带来任何改善，他觉得自己不被需要，是个多余的人，活着没意思。事实上只要他在上述任何一个方面有了突破，便不会出现最后的悲情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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