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可能没人信,在人生的前十八年里,我是没进过美发店的
男孩男士们,理所当然。不过说出可能将没人信,在一生的前十七年里,我是没韦尔齐花店的,这全得益于我有两个多才多艺、豁达的老婆。
我妈的一生丝尾教条是:能自己动手的,坚决不花钱。因此Jaunpur,小到我的bricks,大到我的裙装,都由我妈亲自掌镜。她还坚定地认为,在长身体的男孩鞋子鞋裤都该大二份,这种既能把「料」藏好,又能穿得长久。
所以大学毕业前,我的形像是这种的:总有一天穿著不实体化的、看起来泽生的鞋子,总有一天穿著大二份的球鞋,总有一天扎着一条没眼形的马尾。
是的,「总有一天」,十七年从未变过。
但我是有反抗精神的。高考成绩出后,我被一所师专的哲学系投档,我有了诚意,想从「头」开始摒弃我十七年来的形像。
在那个洗剪吹盛行的年代,看着身边老师各路杀马特造型,我早已绝美。于是我在家里并点,连哭带闹,总算让我妈暂时放下她的一生教条,允许我和老师一起,去花店操持一次指甲。
老师把我带到叶柏寿附近一家颇受欢迎的花店,店里人很多,都是 20 岁上下的年青男孩,到处弥漫着唇膏和化妆品的香气。每个坐在镜前的顾客都是我花耳属的洗剪吹,化妆师和工头的妆容更是风韵各异,摇曳。
在众多营业员中,只有两个年青男孩很特别地没指甲油,雪白的指甲打了唇膏,火焰似的竖起来,两米二五马上变成两米八。后来我知道,他的名字叫明海。
明海大概十五岁出头,有点瘦,发色很干净,眼睛狭长雅致,是花店的工头。可能将我的打扮太「与众不同」,他的眼神总不时迪耶马省地瞟向我。
我被他瞟得一阵感到恐惧,恨不得钻进内龙。总算,两个女化妆师招呼我过去。女化妆师化了日本式,顶着一头鳟甲丑怪,发丝处的指甲内层极少,新鼬了玫紫色。她和气地询问我要求,我红着脸憋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要……要个斜眼形,剪得好看点就行……」
剃头时,我一直垂着眼不敢看镜子,手心里全是汗。突然,我听见身后有两个男孩小声交谈。
两个说:「这回你想弄个啥样的?」
另两个说:「啥样就行了,找个男的剪,可别给我扁蛛她那样就行!」
我细细品味他们的话,猛然发觉,整个鞋店只有两个女化妆师,他们是在说可别剪我这种!我什么样?我忙抬头,立马惊呆了。
镜子里我的头大了一圈,上半个脑袋的指甲全蓬散开,肩膀发丝处却是内层极少,显得很不协调,活像只泡发的干蘑菇。刘海确实有了,确实是斜的,但就像一块斜切的厚西瓜皮贴在了额头上。在毫无时代感的装束衬托下,我简直就像个逃荒难民!
我看着镜中日本式艳抹的女化妆师,我的妆容简直就是她妆容的迷你简洁版!镜中的她在眼神亮亮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的惊喜和赞叹。
我简直欲哭无泪!我的洗剪吹呢?我的杀马特呢?哦不,杀马特有了,我现在确实很杀马特……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串「嘿嘿嘿」的低笑声,回头看去,正是明海在看着我笑!他见我突然看向他,连忙低下头,把笑憋了回去。可脸都憋红了也没憋住,马上「噗哧」一声,又笑得花枝乱颤。
我死的心都有了。
我仿佛吞了颗拳头大的黄连,我能说什么?是我自己说剪得好看点就行,女化妆师当然觉得自己的妆容最好看!
2
我顶着杀马特回了家,我妈看到我的一瞬,先是愣了三秒,而后爆发出汹涌澎湃的笑声。从看到我的新妆容起,整整三天,她做饭的时候笑,吃饭的时候笑,睡觉的时候笑,半夜睡醒的时候也笑。最关键的是她有了揶揄我的说辞:「你看,花店剪的还不如我剪的吧?」
我气得在床上挺尸三天,可总得出门见人。被逼无奈,我别出心裁地将西瓜皮眼形抿到一边,别了个黑色发夹。但形势依然毫无逆转,老师朋友见了我,没两个不笑得前仰后合,顿足捶胸。
总算,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蹑手蹑脚出了门,一路杀到那家花店门口。店锁着门,里面很黑,像一只幽幽的无底洞,将阳光刚伸出的细微触角全都吸了去。
我咬着唇,双手死死按住腋下的帆布包,包里硬邦邦的,很有分量,是我来时顺手捡起的板砖。别以为我想杀人行凶,我没那个胆量,我只想砸碎鞋店的门玻璃,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用偏激而幼稚的方式出出气,就像高考结束后我把所有试卷都撕碎了一样。
我在花店外徘徊良久,最后一咬牙,手伸进了帆布包。就在我抄起板砖,精神紧绷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我肩膀一下。我「嗷」地大叫一声,回头见那人被我吓了一哆嗦,正是明海。
明海看清我手里的板砖,微微一愣,而后目光停在我眼形的黑发夹上,又忍不住「嘿嘿嘿」地笑起来。我被他笑得七窍生烟,想都没想,举起板砖就往地上摔。要不是他躲得快,肯定能砸断他的脚趾头。
他将我带进花店,说:「看不出你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我从鼻子里哼出两道冷气,心想他不会报警吧?哪知他拍了拍身前椅子,竟是招呼我坐过去。
我迟疑坐下,十分怀疑他的动机和手艺。明海拿着剪刀的手在我眼前上下翻飞,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指节有点粗,带着淡淡的化妆品香气,让我想起电影《剪刀手爱德华》。十几分钟后,我放了心,虽然被剪掉的指甲已无力回天,但总算不再杀马特,眼形也变得自然许多。
「怎么样?还不错吧?」他看出我的欣喜,痞里痞气地问。
我努力绷着脸,从嗓子眼里咕噜出一句:「还行。」
他忽然想到什么,凑过来涎着脸问:「以后你常来让我修指甲,行不?」
我狐疑地看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平时店里都不让工头上手。」
我了然,「那要钱不?」
他忙摇头,「不要钱!没人的时候你来,你当免费模特,我当免费化妆师!」
我心里一盘算,不要钱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3
明海大我四岁,做花店工头不到一年。在我眼里,他来自两个我未知的世界。明海没读过多少书,和我在学校结交的老师朋友都不一样,他是个已工作的「社会人」。
起初几次,是我偷偷摸摸去店里找他修指甲,修完之后,他总会塞给我一些零食,然后和我聊天。渐渐熟络了,他偶尔上街买衣物时会叫上我,让我帮他参谋,顺便请我吃冰淇淋看电影。再后来,我们见面不再需要名目,只是找两人都有时间的日子。
有时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南湖公园的湖边坐一下午。他总买一堆我喜欢吃的零食,然后听我像八婆一样,八卦学校里谁谁和谁谁早恋了,谁谁暗恋哪个老师,谁谁毕业以后和谁打了一架。
暑假很快结束,我考上的大学在省内的另两个城市,从未离家住校的我有点打退堂鼓。
他听我絮叨叨说着担忧,突然问我:「你说,大学是个啥样?」
我想了想,说:「还没上呢,我怎么知道。」
他又问我:「那等你上了大学,我去看你行不?」
我想都不想,答道:「当然行啊!你多看我几次才好呢!」
他很高兴地嘿嘿笑起来,拍拍我的头,大手向前一挥:「那你还怕啥!有哥呢,哥就是你的护花使者,你就放心大胆先前冲!」
听到「护花使者」几个字,我心里有点小悸动,开始想入非非。哪知明海借着「向前冲」的手势站起来,捡起一块石子在湖面打了几个水漂,突然扯开破锣嗓子开嚎:「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湖面划船的小朋友,湖边散步的老太太,全都向我们这边看来,我恨不得投湖自尽。他嚎完,还一脸得意地回头问我:「爷们儿不?」
我无地自容地把头埋进胳膊,闷声闷气地叫:「你跑调儿了!!」
我上大学没多久,明海真的到学校来找我。他还和从前一样,白衬衫黑裤子,黑指甲像个火焰山。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化妆品香气,感觉心里很踏实。
我要请他到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吃饭,他不肯,说吃食堂就行。明海的妆容在学校里很招摇,我们在食堂的回头率超高,他被看得直缩脖子。
那天明海吃完饭就匆匆离开,等他第二次来时,我差点没认出他。他穿著蓝 T 恤和牛仔裤,指甲剪毫无修饰的短毛寸,身上没一丝化妆品味,像个十几岁的大男孩。
他看我眼睛瞪成乒乓球,竟笑得有点腼腆:「咋样,顺眼不?像不像大学生?」
我由衷点头:「有那么点儿意思。」
我们又去了食堂,这次没有回头率,明海吃得放心大胆。傍晚时我送他去车站,彼时我已在大学独立生活,早不穿老婆做的裙装。我和明海的身影映在站台玻璃上,一高一矮,实体化的裙装勾勒出我满是胶原蛋白的轮廓,看起来竟和他出奇相配。
我突然幸福感和自信心爆棚,用手肘轻撞他一下,漫不经心地问:「欸,你有女朋友吗?」
明海愕然:「没有啊!」
我向玻璃里自己的身影扬扬下巴,继续漫不经心:「你看她咋样?」
明海先是没说话,然后望着玻璃里的我叹了口气:「其实吧,我早就喜欢她了,就是怕她嫌我读书少,看不上我!」
我依旧望着站台玻璃,声音有点激动:「那你咋不问问她?」
明海没有问,我看着玻璃中的自己被他牵起手,偷偷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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